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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3页）

"折叠桌放在门后头…门后头的冰箱放哪儿呢？"

五民目光真诚，充満信服与困惑。

"五民，这就牵扯到感的问题了。你往这里看。你和三民的双层chuang摆好以后，到这个地方。那边是里屋的门框。中间的距离是55公分。你知道冰箱的宽度吗？55公分！什么叫活见鬼？这就是活见鬼了！我不把它摆在这个地方都对不起它了。可是冰箱不是五斗柜，它是要出声儿的。过一会儿嗡一下，嗡得越来越勤了。听，又嗡了，还哆嗦！太感。你和三民只好委屈一下了。尤其是三民，喜huan头朝外睡，以后不得不脚朝外了。"

里屋没有动静。大家的注意力刚放松，咚一声，三民的脑袋从里屋伸到外屋，脸有点儿，气有点儿耝，受了辱的样子。他嗓门儿很，不过没提冰箱，提的是另一件家用电。

"电视放哪儿？"

张大民愣住了。

"你把三屉桌搬到里屋当梳妆台，我没意见。你把电冰箱搁我脑门子上，我也没意见！可是，三屉桌上的电视放哪儿？放哪儿！"

张大民真的愣住了。他把18英寸的昆仑牌彩电视机净净地忽略掉了。他在心里朝自己怒喝，比三民的声音还大，放哪儿放哪儿放哪儿哪儿哪儿，満腹回声不绝。

"三民，急什么？不就是嗡一下吗。"

"…电视放哪儿？"

"我天天拿手抱着它，都解气了吧？"

张大民在切菜板的四个角上紧了四条螺栓，在四条螺栓上拧了四gen铁丝，然后在切莱板的四条螺栓和四gen铁丝之间摆上了电视机。然后…然后，张大民就把这个黑糊糊的呆头呆脑的东西挂在外屋的房梁上了。

婚礼比较寒酸，但是这台空中电视机成了众人惊喜和赞美的中心。张大民撇开新娘子，站在切菜板底下讲解了半个小时。他一会儿拔掉天线，一会儿拔掉电源线，就像忙着给自己挑选合适的上吊绳似的。

曲终人散，新人了房。终于结婚了。终于把所有人挡在门外，条条地爬上只属于两个人的双人chuang了。张大民跪在chuang脚，像急等着跑百米，又像刚刚跑完了马拉松，百感jiao集，眼神儿像做梦一样。李云芳靠在chuang头问：

"大民，你爱我吗？"

"我不爱你，我费这么大劲吗？"

两个人扎扎实实地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第二年七月，下了三场大雨。下第二场大雨的时候，大杂院的下道让一只死猫堵住了。三民用雨罩着第十一位朋友，情意绵绵地shi乎乎地来到家门口。哇！的尖叫了一声，跳起来有半尺。张大民正在舀，庇股上坠着三角ku衩，像一块破抹布，听到声音连忙蹲下了。小院儿变成了游泳池，中间横着一块跳板，跳板旁边的面上浮着一个洗脸盆和一颗脑袋。脑袋的，没有表情，仿佛脫离了体而单独漂在那个地方。只凭一声叫唤，三民的第十一位朋友就给张大民留下了十二分恶劣的印象。挑来挑去，八亩地的萝卜都挑遍了，就挑了个这！哇，不是味儿。

三民牵着友踏上跳板，像离船走向码头，更像离开码头登船。屋里黑的。雨声轰鸣，势悄悄上涨，小船就要在风雨飘摇中沉没了。哇！张大民又听到一声尖叫。姐小刚上船就把接雨漏儿的盆踩翻了。

三民来到雨中，一边帮着舀，一边报告了一个沉重的消息。他说哥，我在家具店订了一张双人chuang，钱已经jiao了。空中一串儿炸雷滚过，张大民缩着脖子哆嗦了好几下，就像双人chuang正从天上轰轰隆隆地砸下来一样。

"哥，帮我想想办法，摆哪儿啊？"

"不接着挑了？累了？"

"怎么挑也是剩下的，好赖就是她了。"

"一惊一乍的，行么？"

"习惯了，还行。"

"看着ting妖的。"

"长的就那德行，其实不妖，ting懂事的。看电影老掉眼泪。我不跟她好，她就钻汽车轱辘，ting懂感情的。这是缘分。反正双人chuang已经买了。她是巫婆是蛤蟆，我也不换人了。"

"买chuang急什么，家具店又塌不了？"

"我的也开了，我也要灌暖壶。哥，你选好了地方，明天我雇辆三轮儿把它拉回来，后面的事就不用你cao心了。"

"别雇三轮儿，贵着呢。我替你把chuang背回来，你自己找地方得了，行不行？"

"不行。运的事你别管。你就管摆，一家子数你会摆。你让我摆哪儿我就摆哪儿。你不给我摆，你不管我，我就不结婚。"

"废话，摆茅房去，你去吗？"

"不去。"

"你不去我去。明儿我上茅房住去。茅房不让住我住耗子，耗子不让住我住喜鹊窝，鸟窝不让我住我住下道！我他妈钻下道找死猫就伴儿去！我…"

"哥你冲我发火，你冲着大街嚷嚷什么！"

"我乐意！"

张大民跳到门口，在风雨中大喊大叫。他的无名火来势汹汹，満口胡说八道，三角ku衩朝膝盖方向慢慢去，半个黑不溜秋的庇股都在外边了。

"明儿我睡茅房睡察警楼子，我乐意！"

屋里咣当一声，然后是——哇！姐小不长眼，也不长记xing，又在相同的地方把那个接雨漏儿的倒霉的盆踢翻了。

哇！

让风雨来得更烈猛一些吧！

有人要住茅房啦！

事后，张大民向邻居解释，他说的是气话。他明茅房是什么用的，总而言之不是觉睡用的。如果是自己家的茅房，住一住倒也罢了，用双人chuang堵公众的出口，不合适，也不道德。他怎么可能住在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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