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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失落的季节（第1页）

离开花生的住所，天已经很晚了。我赶紧跑到书店去找你亲。一路上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觉得过路人看到我兴的样子，都在对我报以微笑，向我表示祝贺。

我一见你亲，就告诉他："再过一两个星期，我就要摆脫我的婚姻了。"我全发抖，又骄傲又紧张。

"真的吗？"他问道，也发起抖来。

"真的。"我说。他握住我的手，我们笑着，眼睛里充満了泪。

要是你亲还活着，我想他会同意我说的。那时我们已经知道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了。我不知道两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这一点，我们怎么会那么自信。也许事情是这样的：当他把那张有四个儿的照片留在桌子上时，已经等于在向我求婚了。当我跑回去说我要离婚了时，也就等于说我接受了他的求婚。从那个时刻起，我们俩已经心心相印了。

"那么接下去呢？"他问我，"我们必须些什么呢？"

"我们必须等一阵子，"我说，"我们必须等恰当的机会，等我逃出来。"

然后我们制定了计划。当我准备逃出来的时候，我就在半夜里趁大家睡着的时候打电话给他。我会说得很快很简单，比方说，"我明天来。"

但你亲是那么漫，他建议用另外的东西，一套密码。于是我们决定这么说："开门见山。"这是一句古话，意思是你准备抓住一切机会，大显手。你亲则这样回答我："让我们翻过山去吧。"第二天他将在码头发售崇明岛船票的窗口等我和淡若。然后我们就钻进一辆小车，直奔花生的住处。

那天我回到家中，我看到我的生活好像一个故事终于有了圆満的结局。我看看周围，心想，过不了多久我再也不用面对这些墙壁和墙壁內所有不幸的生活了。

我听到文福的亲正在对厨师发脾气，我想象自己马上能吃到简单的安静的晚饭，不会反胃了。我看到文福进了门，我心想，我马上就不用劲使擦子，除掉他在我上留下的污迹了。我看到淡若用他的眼角打量着他亲，我心想，我的儿子马上就能无所畏惧地huan笑玩耍了。

然后我看到了我亲，他弓着背，一步一步地挪到他的书房去。我好像从来没见过我亲这么虚弱。

就在这当儿我想起了我的亲！要是我走了，文福会把他当作汉奷杀了。他会利用我亲作武。

我很快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我开展了ji烈的思想斗争。我该让我亲去坐牢，说到底，他是自找的。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

接着我又想到了更多的理由，就是他亏待我生亲！就是他在我成长的时候拒绝看我，就是他让我嫁了个坏男人。他对我不幸的前途一点也不关心。我吗要为他牺牲自己的幸福？我们相互之间从来就没有爱，无论是亲对儿，还是儿对亲。

但所有这些愤怒的理由只能使我感到，我和文福一样坏。于是我从心中驱走了这些感情。我很快为自己找到了借口：他老了，他的神志已经不清了。我怎么能为文福对他下的一切负责呢？

但我接着明了：这些借口不能掩盖一个真正的理由。所以结果，所有这些借口都消失了，我只看到了一件事：吉米·路易。

我不再否认我正在背叛我亲，我不再找什么借口了。我知道我做的既是对的，又是错的。我不能只作出一种选择，我不得不作两种选择：让我活，让我亲死。

这不就等于叫你必须用自己的良心作出决定吗？你不光是选择把一件事放在另一件事之上，你是在选择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也在选择别人不想要的东西，以及所有随之而来的后果。你可以对自己说，这我管不着，但这些话并不能消除烦恼。也许它不再是你生活中的一个问题，但它始终是你良心中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那天下午，当我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时，我哭了，就像一个孩子无法解释她吗要哭一样。

第二个星期，我成了一个服丧者。我觉得我已经失去了亲，也失去了我自己的一部分。我需要安慰，我需要痛苦。于是一天下午，我不知不觉跟在亲后，进了他的书房。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在某种程度上想让他知道一点，我对不起他。

"亲。"我叫了一声。他抬起头来看看我，没有表情。我在他对面的椅子里坐下，"亲，"我又叫了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次他没看我，他死死地盯住墙壁，盯住本人来的那天下午他用茶毁掉的那幅古画。

画上画的是舂天的景，雾蒙蒙的湖中隐约现出青山，山上草木茂盛，树上开着红粉的花。底下是一gen黑的画轴，使画垂下来。看得出，这画是描写四季的一组画中的一幅。但现在另外三幅被文福卖掉了，只留下墙上挂过的印迹，就像画的幽灵一般。你也可以看出，为什么这一幅还留下来了，因为中间有一大片茶的污迹，就像画中的湖漫出来了。

"真奇怪，"我对亲说，"谁会光要三个季节呢，就像人生永远不会圆満似的。"

当然我亲没有回答。因为我以为我亲什么也不懂，我就继续胡说八道下去了。"我这辈子就像这画一样，没人要了，同样的季节，每天都同样痛苦，没有改变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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