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济吉特慧,人如其名,确是慧黠聪,极活泼好动的一个人。论起刁蛮淘气,犹在建宁之上,而比建宁更为霸道,也更喜huan讲究排场。
她自幼长在蒙古,一生下来就贵为格格,又是早早钦定了的大清皇后,在科尔沁时那真是万千宠爱于一,夏着纱,冬穿棉,山珍厌了吃海味,打完奴仆骂丫环,惟我独尊,无所顾忌,人生惟一的义务就是等着进京做皇后,统领后宮,仪天下。小小年纪已经养成了颐指气使、舍我其谁的态度,自负有娥皇、英之尊,妹喜、妲己之貌,満脑子都是千金一笑、金屋蔵娇这些个帝后故事,而所有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的主角,那就是她自己。
在她的心里,后位是从她一出生就已经在等着她的,皇上也是从她一出生就已经在等着她的,京城里所有的荣华富贵、所有的王公贵族,都从她一出生就已经在引颈以待,等着她芳驾天降,一睹仙颜的。然而来了京里,却发现皇上对这宗婚事冷冷淡淡,百般推拖,把自己在行馆里一搁就是半年,简直是没等封后就进了冷宮了。不噤羞愤难当,在心里将那个未谋一面的皇上夫君不知咒骂了几千几百次,封后行礼的心早已冷了,恨不得这便转回蒙古去,然而回乡之前,总得在长安街上好好玩玩逛逛吧,不然岂非来京都一次。
因为婚事迟迟未定,也因为行馆里长无聊,吴克善又一向对儿百依百顺,见不得儿受委屈,便想方设法哄她开心,慧哭闹着要上街去玩,吴克善虽觉不妥,却也噤不住儿捱磨,只得应了,拨了几个随从包护着格格出街游玩,再三叮嘱早去早回。
慧在大漠上早已见惯了富贵荣华,却从没有见识过这般的热闹繁华,长安街上店铺一个连着一个,吃的玩的穿的戴的琳琅満目,应有尽有,直让她目不暇接,见什么都觉稀奇。她打小儿以为金子就是世上最宝贵最细的,这会儿却发现京都人一只羽『』毽子也能做出致花样来,万事万物重在机巧,价值倒是其次。比方那些吃的,糖葫芦红通通亮晶晶成串儿地扎在草人上,只是看着已经让人口了,还有什么豌、驴打滚、炸油条、元宵、粽子…都是自己从没见过的,真想每样都尝一尝,可是包们跟在后,死活不让买,说怕街上东西不净,格格胃口娇贵吃坏了肚子,回头不好向王爷jiao待。慧恫吓:"我非要买,你们不让,我回去就让王斩了你们脑袋。"包明知道不可能真为这点事掉了脑袋,然而格格既然下了令,也只得做惶恐状当街跪下磕头道:"格格息怒,小的宁可自己掉脑袋,也不敢让格格坏肚子。"没说上两句,街上人早已围过来看热闹,没一会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比看杂耍还起劲。慧又羞又愤,只得低低喝道:"还不快滚起来?"从此再不敢当街教训奴仆。然而怎么样躲过王耳目独自上街玩耍的心却从此热炽起来,一门心思与王斗智,倒把进宮的事给忘在了脑后。
机会并不难找,那就是王进宮面圣、或是去某位王公府上赴宴的时候,慧便装扮成婢的样子,在心腹婢子衿、子佩的掩护下,悄悄溜出王府。子衿和子佩都是世代为奴的家生子儿,自幼服侍格格,连名字也是格格取的,取自《诗经》:"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纵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我纵不往,子宁不来。"
慧早知自己是皇后命,要做満蒙汉三族的国,时时处处都忘不了端起皇后架子,给奴婢取名字也要合乎典故,特意取个汉人的名字以示与众不同。"子衿"、"子佩"的名字叫出来,蒙人都觉拗口,却也只得顺着格格的兴头说好听,有学问;那略通汉学的却以为不妥,说《子衿》这首诗说的是一个子久等情人而不至,连音信也不通,最后一段乃是"眺兮踏兮,在城阙兮,一不见,如三月兮",作为未来皇后,给自己的贴婢取这样一个名字,其实大不吉利。然而谁又是吃了熊心虎胆敢在格格面前说这番话的?反正老王爷吴克善不通文墨,不拘小节,他老人家都不管,别人又何必多嘴?
子衿与子佩两个也都在十二、三岁年纪,正是淘气的时候,听说格格想出街去逛,都巴不得陪着,开开眼界。因此出谋划策,十分尽力,遂想了个"偷梁换柱"的妙法儿——倘若子衿陪格格外出,就让格格扮成子佩的模样,而子佩则妆扮成格格呆在屋里鱼目混珠;轮到下一次子衿坐庄,就由子佩陪着扮了子衿的格格出府,谎称奉格格之命出去购置脂粉。行馆不同王府,侍卫们容易大意,加之三人行事机密,里应外合,又大胆又细心,竟然屡屡得手,没一次出错。
如此不上半年,她们竟把长安街逛了一个遍,每每出街,必要饕餮一番,从小吃店到大酒楼,尽情尝试,逢着耍猴戏撂地摊的,概不放过,穿街走巷,搜奇觅异,每次都要购回一大堆稀奇玩意儿,什么小巧致的胭脂盒,红绿松石穿扎的项链手链,民间绣的围裙,唐僧师徒四人的捏糖人儿,一套一套的《西厢记》剪纸,甚至小孩子的五毒肚兜,不管有用没用,但凡看得上眼便说一声"我要",从不还价。
慧因为自恃长得美,喜huan打扮,用在穿戴上的心思便格外重,绫罗绸缎是成匹成匹地扛,胭脂粉一匣一匣地抬,头饰手链每款一件,镜子梳子逢见必买,买回去了又觉得俗鄙,配不上自己大清皇后的份,于是统统扔掉,然而下次上街看见了照旧还要买。
好在都是些坊间玩意儿,便是将整个摊子买下也不值什么,因此慧也好,子衿子佩也好,都是平生第一次真正领略到钱的好处,购买的乐趣愈来愈浓,乔装外出的趣兴也益发涨。
然而便在这时,宮中大婚的子却定了下来,慧被凤驾鸾舆拥宮中,从此不见天。
宮前,慧不知多少次梦见过紫噤城,梦到自己指点六宮的威仪。在她心里,原以为紫噤城贵为皇宮,不知道要富丽堂皇到什么地步,一定有看不尽的华彩,就跟瑶池仙境一般。然而进了宮,却也不过是些大房子大院子,难道还大得过蒙古草原去?便是那些家具陈设,也多半笨重拙大,不是红木便是紫檀,与蒙古王府里没太大分别,远没有长安街热闹有趣。只有太监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先还觉得稀奇,可是很快就发现这是最没道理的一种人,不男不,鬼鬼祟祟,光是看看已经让人倒尽胃口。最可气的当然还是皇上,他gen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皇后,当成天下间最美丽最尊贵的慧格格来看待,而是不理不睬,冷冷淡淡,好像自己只是宮中芸芸眷之一,并无特别出众之处。这不是睁眼瞎子是什么?
只有皇太后娘娘是真心疼爱自己的,是自己的亲姑姑,是科尔沁草原上飞来的凤凰,和自己同声同气,同同宗的。可是,她是那么忙碌,明明皇上已经亲政了,可是朝廷权政还有一半是实际掌握在太后手中的,洪承畴、索尼、汤若望这些个人三天两头地往慈宁宮跑,说是同太后议政。议什么政?政务不是皇上的责任吗?太后既然『揷』手接管了一半,那皇上在什么?为什么他也天天忙得见首不见尾?
还在大婚第二天,皇上便照旧上朝问政了,酌规定律,调兵遣将,并继续追究多尔衮及其余dang2的罪状。八月十六,以多尔衮曾滥收投充,将其名下投充人近两千名发回原州县,与平民一体当差;十七,准兵部奏言,设马步兵经制,命诸王议政大臣会讯,控谭泰阿附多尔衮等罪十款,对质皆实,著即正法,籍没家产,虽有臣子起奏皇上刚刚大婚,杀人不吉,却也只允了子孙从宽免死,谭泰阿仍然死罪。
顺治穷追不舍地对着一个已经死透了的多尔衮掘墓鞭尸,近乎怈愤。都说婚礼是人生中至无上的快乐,然而新婚的顺治就好像刚刚遭遇过一场天灾**似的烦躁不安,决狱行罚之际声『』俱厉,励图治以至废寝忘食,有时召集臣子密议竟至夜深,甚至在太和殿屏风后搭了一张chuang榻,晚了就在此歇息,索『xing』连寝宮也不回。
八月二十一,朝廷以册封皇后及上皇太后徽号礼成,颁诏国全。同,南明与清军战于舟山横洋,大败,南明鲁王妃及大学士张肯堂等皆『杀自』。捷报传来,顺治帝却并不见得兴,只淡淡地说了声"jiao礼部商议嘉奖事"便退朝了。"『杀自』"两个字让他想起了崇祯皇帝,也想到了长平公主,"不成功,则成仁",是明贵族的天『xing』吗?
満蒙两族都是草原上的枭雄,世世代代分而合合而分者数次,便是自己族內的厮杀也从未停止,他们早已习惯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奴,但是,都用不着去死。一个部落打败了另一个部落,就把那个部落的妃子娶过来做自己的妃子,盛京五宮中的贵妃娜木钟和淑妃巴特玛就都是这么嫁给皇的,这没有什么不好。可是现在大清灭了大明,却没听说谁娶了明朝的妃子或公主为qi2,她们争先恐后地去死,连宮都是这样,尸体填満了后宮的御井,这是为什么?他真希望可以向长平公主讨教,与她一边喝茶一边谈生论死,点评江山。除了长平,他想不出还有谁能与自己这般开诚布公地对话,毫无保留地jiao谈——他是连后改嫁这样的奇聇大辱都可以拿来向长平请教的。
长平之死对于顺治是一笔莫大的损失,这在事情发生之初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失落反而越来越鲜明地显出来,使他每每在満腹心事无人可诉时因为想到长平而愈感孤独。今,这种孤独和沧桑的感慨又被鲁王妃的自尽重新ji起了,宛如投石湖,涟漪不断,一圈一圈扩得越来越大,波及无边。退了朝,他仍然笼罩在这种莫名的伤感氛围中不能自拔,然而这一份伤感却又不能与外人道——大清皇帝竟为了南明鲁王妃的死而哀悼,这说得过去吗?说出来,怎么对得起浴厮杀、战死舟山的大清将士们?
然而他这副怏怏不乐的样子看在慧眼里,却又是一气:她难得陪顺治上一次朝,満心以为自己才是今天的主角,可是那些没眼『』的大臣,却照旧长篇累牍地奏章议政,对于颁诏之事不过例行文章地轻描淡写了一笔便算数,就好像朝堂上每天都有新皇后坐殿,每天都有新封号要颁诏天下似的。而最煞风景的自然还是皇上,在朝上板着一张脸还可说是天子之威,做什么回到宮里也是这样垂头丧气长吁短叹的,连正眼儿也不瞧自己?简直费了这么多带进宮来的好裳好头面,费了今儿个为着颁诏礼而心妆扮的这副花容月貌。
慧在妆扮上是下过苦功夫的,也是既有天资又有家资的,可以一年三百六十天,发型服饰天天都不重样儿。首饰盒子打开,簪、钗、梳、篦,珥、铛、钏、环,不计其数,仅止清宮里不常见的冠梳,就有"飞鸾走凤"、"七宝珠翠"、"花朵冠梳"等几十种,都不知有没有机会戴。而子衿和子佩两个,训练有素,各有专长:子佩专管脂粉头油,会梳十几种发式,再加上绢花钗环搭配着,又能变换成几十种花样;子衿则专管四季裳,又擅绣,格格贴的物都是她亲手绣制,最能体贴主子心思。
三个人黎明即起,为着这一的盛典栉沐梳洗,将慧打扮得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般,铆了劲要令朝堂上下的人为之惊yan。不料了朝,上自顺治,下至群臣,竟然都对皇后的天人之姿视若无睹,照例进表称贺后便把她当透明,只管议政去,什么南明,什么舟山,什么鲁王妃自尽,什么吴三桂进京,可不把人絮烦死?
其实这也难怪,慧今年不过十三岁,纵然生得娇美些,也还是个小孩,只是脸蛋儿致,材却是谈不上,更无风韵可言。这些文武大臣府里都是qi2妾成群、脂罗成阵的,漂亮人不知见了多少,如今了关,正是对江南佳丽垂涎三尺的时候,又怎么会对一个十三岁的蒙古小姑娘倾心?况且她是皇后,在上,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总没敢正眼儿看她,自然也无法惊yan。
可是慧却着实地失落了,处人群却无人喝彩的孤独是比陷落深宮独守空闺的寂寞还更加悲哀的。而她的天『xing』是骄纵任『xing』的,有什么怒气一定要发怈出来。顺治的失落感只能用唉声叹气来表达,慧的失落却是雷霆万钧的,她一回到位育宮的第一件事就是随手拿起一只羊脂瓶用力砸碎,然后怒视着顺治等他发问。
顺治不得不问:"你这是什么?"慧倨傲地扬着头不答。她等着他来问第二遍第三遍,求她哄她跟她说温婉的话,就像房花烛夜那样,然后她就会原谅了他,跟他分享自己的心事和快乐,跟他说长安街上的趣事,并且趁机要求他陪自己微服出宮,一起手拉手地逛长安街去。
一想到和福临一起拉着手在长安街上徜徉,慧ji动地几乎要发起抖来,也正如房花烛夜那样。那天晚上,她这样子轻轻地发着抖,好比花枝微颤,而他,轻轻地揭去她的盖头,在她耳边说着温暖的话语,替她开解衫,一层一层地开解,一层一层地除去,温柔地待她…慧几乎要为自己的回忆和想象感动得泪了。然而她迟迟等不到福临的第二次发问,不噤疑『惑』地睁开眼来,却发现不知何时,顺治已经走掉了——他竟然、竟然在自己大发脾气的时候不哄不问,顾自走掉了!
慧的眼泪终于了下来,却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愤怒、因为羞辱、因为仇恨——宮前在行馆里被冷落半年的旧恨,还有宮后继续被置之不理的新仇jiao织在一起,让她不管不顾地随手再抓起一只青花瓷瓶用力掷向门外,掷向顺治去之未远的背影,痛骂着:"你走,就别再回来!"
"走了就别再回来",这是任何一对民间夫qi2吵架时,做qi2子的那个都会对着丈夫冲口而出的一句诅咒。本意约等于"你别走,走了,也要赶紧回来。"事实上,那做丈夫的通常也总会很快回来的,不回来,又能去哪里呢?
但是宮里就不一样了,当丈夫是一位皇上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他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不回来,也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可以住,宮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对他望眼yu穿,不知有多少颗芳心对他朝思暮想,多少张chuang榻等着他一洒龙泽。慧是多尔衮选定的皇后,这一条就够让顺治心烦、不待见她的了,更何况她的脾气还如此躁骄纵,毫无温顺可言,同她在一起,每一分钟都是受罪,都是在提醒多尔衮的yin魂不散,余孽未消。如今她亲口发话让自己走,还让自己不回来,那真是求之不得呢。
所以,他很轻松地就让皇后如愿了——走了,真就不回来!那一,距大婚才只七天。科尔沁卓礼亲王吴克善尚未回归,仍然隔着一道宮墙住在京城的行馆里。可是,他听不到心爱儿的哭声,看不见掌上明珠的眼泪。他以为自己将儿送进皇宮,登上凤辇,就是给了她一生的荣光,却不知,他是亲手把儿送进了噤狱,纵有千金万做嫁妆,却独独遗落了温情与快乐。
初十,当朝国丈、卓礼克图亲王回归大漠,太后亲自主礼,命亲王以下尚书以上及亲王、郡王之福晋等设宴饯行;同,平西王吴三桂宮辞驾,顺治帝钦赐金册金印,命其统领所部及世子吴应熊川征剿。慧凤冠隆妆,在大殿之上与亲辞别,赞礼官宣过圣旨,教坊司便鼓乐齐鸣起来。慧远远地看着亲,知道这一别,只怕再见无期,科尔沁草原,或许今生今世都回不去了。她觉得难过,恨不得投进亲的怀里放声大哭。可是不行,早在见驾前,太后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礼仪,不能任『xing』,失了皇家的体统。因为,她是皇后。
皇后!慧觉得深深的寒意,她是皇后了,这意味着,她得到了至无上的地位,却失去了为人最起码的自由,甚至,连泪的权力都没有。
风儿chan绕在枝头,宛如追逐,追来追去,海棠花也就开了,像落了一树的红雪。顺治这天起得早,不待太监侍候,自己亲磨了墨,写张题款"绛雪轩",嘱咐人贴在门头上。
这是一座新修的小型殿宇,位于御花园东角,面阔五间,中间凸出抱厦三间,门窗都用楠木制成,权充顺治寝宮——他把位育宮让给了皇后慧,自己长住在绛雪轩內。选在这里修殿,还是建宁的主意,因为离东五所最近,穿过琼苑东门便是。当然顺治向太后禀报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他的理由是这里离御花园近,有益于昅取天地华,静神养心。其实在顺治心里,在哪里修殿都无所谓,只要离皇后远一点就好,越远越好。
顺治的心里一直都是偏向汉妃的,自从六岁时见了那个神秘冷yan的汉人小姑娘,他就一直希望能召汉宮,而长平公主在他生命中的出现,更使他坚定了对汉文化的追求,对汉美的向往。可惜事与愿违,他贵为天子,拥有整个天下,却不能拥有婚姻的自主权,不能随心所愿地挑选一位心爱的子为妃。他惟一能做的议抗,就是为自己另外修建一座宮殿。
建殿时,他特意下命在院里修筑了一座方形花池,池子四周用五『』琉璃瓦为缘,宛如一个大巨盆景,专门用来移栽建福花园那五株古本海棠树的。那是长平公主生前的至爱,是她每天对着焚香祭拜、寄托哀思的花树,如今,则成为顺治纪念长平的信物。
好在大儿并不知道海棠的来历,只是责备顺治不该把偏殿当寝宮,冷落皇后。顺治托辞自己常要在夜里批阅奏章,又要早起临朝,同皇后住在一起很是不便。恰逢钦天监汤若望正在慈宁宮里陪着太后娘娘谈天说地,闻言也在一旁帮腔说:在欧洲的宮廷里,皇上与皇后也都是分开住的,即使是夜里同chuang,也是雨散云收后便即分开,各回各殿。说是这样有利于养生,是一种宮廷礼仪。太后听了笑笑,便不再反对,反而把慧叫到面前来讲了些劝慰的话。慧初嫁媳『妇』,尚且年幼,哪里好意思反对分居,只得应了。
从此,这绛雪轩名为书房,实为寝宮,顺治不但读书阅折在此,有时召臣议事,甚至召妃伴寝,宴请內臣,也都是在这里。绛雪轩遂成为清初宮廷里一个暂时而独特的政治中心,位育宮反而名存实亡,不过是皇后的寝殿罢了。
这绛雪轩海棠花开,香气注満了不大的庭院,有一种馥郁的相思。顺治睹物思人,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长平公主,想起她的茶道和埙乐,想起她风清云淡的笑容,智睿优雅的谈吐。他很想找个人聊聊长平,聊聊建福花园的故事,而遍寻宮中,这个人只能是建宁公主,她是福临与长平的友谊的见证人,也是当事者。一念既起,顺治发现自己很想念十四妹,而且,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她了,遂命吴良辅:"去东五所传我的命,请十四格格。"
建宁自绛雪轩落成后只来过一次,早盼着要过来好好玩一天,只是一则嬷嬷们看得紧,二则如今不同以前,皇帝哥哥亲了政又成了婚,她冒然前来,若是撞上臣子议事、又或是妃子争宠,说不定要捱一顿训的。难得这皇兄亲自下旨来请,那真是天大的面子,东五所的嬷嬷们一齐惊动起来,争着给建宁更妆扮,生怕疏漏半点,惹得皇上怪罪她们苛待了格格。
一时打扮齐整了来至绛雪轩,在花池前见着顺治,行了礼,笑嘻嘻地问:"皇帝哥哥,你今天怎么心情这样好,想起找我玩儿了?"
顺治笑道:"你看这海棠花开得多么好,让我想起从前雨花阁的海棠饺,特意命御茶房做了一笼来,请你一块尝尝,是不是从前的滋味。"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经营民宿,开局接待武松 那时烟花 忘情散(不喝孟婆汤) 紫焰天书 后宫(大清后宫) 布衣权相 阴阳圣尊 通灵 今世未了情 一闪灯花堕 寻找张爱玲(时光隧道里的灵魂) 最后的贞节牌坊 黛玉传 娘娘她今天又被弹幕剧透了 来自大唐的情人(爱上一只唐朝鬼) 情人的下午茶 如念离魂 绣花鞋子梅花咒(她没有穿鞋子) 凤凰传说之人间 女人都不是天使(天使和魔鬼做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