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則長沙一遊山
舉:長沙景岑招賢禪師一遊山,歸至門首,首座問:和尚什麼處去來?沙云:
遊山來。首座云:到什麼處來?沙云:始隨芳草去,又逐落花來。座云:大
似舂意?沙云:也勝秋滴芙蕖。(雪竇著語云:謝答話。)
往時讀此則。惟感賞始隨芳草去二句之美。今晨醒來在枕上再看一遍,豁然
地明了此則實分三問答。
第一問:“和尚什麼處去來?”是就事問。答:“遊山來。”是離事答。
第二問:“到什麼處來?”是空間問。答:“始隨芳草去,又逐落花來。”
是超空間答。
第三問:“大似舂意?”是時間問。答:“也勝秋滴芙蕖(亦似秋意)。”是超時間答。
答不是問題的結論,而是問題的打開,所以答要于題若即若離。而且動作與
時空本來是一體,故可以問空間而答以動作,問動作而答以時間,一似答非所問。又則動與時空皆是生在無與有之際,故三者皆自有其超越。
講思想是要以顯空,但空不可能因而盡顯,所以極好的說法是像──
“桃花幾處隱紅樓”
理是在于掩映隱現之間。長沙的“始隨芳草去”即有像這樣的美,而在掩映隱現
之間歷然地把你所問的都來答了。所以雪竇曰:謝答話。
且聽雪竇禪師頌曰:
大地絕纖埃何人眼不開
──是說法有掩映隱現,但是悟境可以絕對明徹──
始隨芳草去又逐落花來
──引長沙本句──
羸鶴翹寒狂猿嘯古臺
──此二句恐人不知長沙的也勝秋云云。是與大似舂意相對,猶
云亦似秋,而誤解為舂意勝秋。故雪竇加重寒古臺,以明長沙正是以秋答
舂。
長沙無限意。咄!
──“無限意”是說法在于掩映隱現之際。“咄!”是雪竇的會心
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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