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马孔多将要遭到致命打击的那些事情刚苗头,梅梅的儿子就给送到家里来了。全镇处于惊惶不安的状态,谁也不愿去管别人的家庭丑事,因此,菲兰达决定利用这种有利情况把孩子蔵起来,仿佛肚上没有他这个人似的。她不得不收留这个孙子,因为周围的环境不容许她拒绝。事与愿违,她到死的一天都得承认这个孩子;她本来暗中决定在浴宝池里把他溺毙,可是在最后时刻她又失去了这种勇气。她把他关在奥雷连诺上校往的作坊里,她让圣索菲娅。德拉佩德相信,她是在河上漂来的一只柳条筐里发现这个孩子的。乌苏娜直到临终的时候,始终都不知道他的出生秘密。有一天,小姑娘阿玛兰塔。乌苏娜偶然走进作坊,菲兰达正在那儿喂孩子,小姑娘也相信了关于柳条筐的说法。因为qi2子的荒唐行为毁了梅梅的一生,奥雷连诺第二终于离开了qi2子,他是三年以后才知道这个孙子的,那时由于菲兰达的疏忽,孩子跑出了作坊,在长廊上呆了一会儿——这孩子全的,头发luan蓬蓬的,他的男xing官犹如火ji2的垂;他不象人,而象百科全书中野人的图像。
菲兰达没有料到无可避免的命运会这样残酷地捉她。她认为已经永远雪洗了的聇辱,仿佛又跟这个孩子一起回到了家里。当初还没抬走负伤的里西奥·巴比洛尼亚时,菲兰达已经周密地想好了消灭一切可聇痕迹的计划,她没跟丈夫商量,第二天就收拾好了行李,把儿的三套换洗服放进一口小提箱,在列车开行之前半小时来到梅梅的卧室。
“走吧,雷纳塔,”她说。
菲兰达未作任何解释,梅梅也没要求和希望解释。梅梅不知道她俩要去哪儿,然而,即使带她到屠宰场去,她也是不在乎的。自从她听到后院的qiang声,同时听到里西奥·巴比洛尼亚疼痛的叫声,她就没说一句话,至死都没有再说什么。亲叫她走出卧室的时候,她没杭头,没洗脸,就象梦游似的坐上火车,甚至没去注意还在她头上飞来飞去的蝴蝶。菲兰达决不知道,而且不想知道,儿死不吭声是表示她的决心呢,还她遭到打击之后变成了哑巴。梅梅几乎没有注意她们经过了往的“魔区”她没看见铁道两边绿荫如盖的、广亵无边的香蕉园,她没看见外国佬的儿园房子,由于炎热和尘上,这些口子显出一派旱的景象;她没看见穿着短ku和蓝条纹上、在台上玩纸牌的人;她没看见尘土飞扬的道路上満载香蕉的牛车,她没看见象鱼儿一样在清澈的河里嬉戏的姑娘,她们那耸的Rx房真叫火车上的乘客感到难受;她没看见工人们居住的肮脏简陋的棚屋——里西奥·巴比洛尼亚的蝴蝶正在棚屋周围飞舞,而棚屋门前却何一些又瘦又脏的孩子坐在自己的瓦罐上,几个孕怀的人正在朝着驶过的列车骂,从前,梅梅从修道院学校回家的时候,这些一晃而过的景象是叫她愉快的,现在却没使她的xiong怀恢复生气。她没朝窗外看上一眼,即使散发着热气和嘲气的种植园已到尽头,列车穿越一片罂粟地(罂粟中间仍然立若烧焦的西班牙大帆船骨架),然后驶人泡沫直翻、污浊混沌的大海旁边清新空气里的时候,她都没朝窗外瞧上一眼;几乎一百年前,霍·阿·布恩蒂亚的幻想曾在这大海之滨遭到破灭。
下午1点钟,她们到了沼泽地带的终点站,菲兰达把梅梅领出车厢,她们坐上一辆蝙蝠似的小马车,穿过一座荒凉的城市,驾车的马象气chuan病人一样直chuan耝气,在城內宽长的街道上空,在海盐摧裂的土地上空,回dang着菲兰达青年时代每天午休时听到的钢琴声。她俩登上一艘內河轮船,轮船包着生锈的外壳,象火炉似的冒着热气,而木制蹼轮的叶片划着河的时候,却象消防唧筒那样发出噗哧噗哧的响声。梅梅躲在自己的船舱里。菲兰达每天两次拿一碟食物放在梅梅chuang边,每天两次又把原封未动的食物拿走,这倒不是因为梅梅决心饿死,而是因为她厌恶食物的气味,她的胃甚至把都倒了出来。梅梅还不怀疑用芥未膏浴沐对她并无帮助,就象菲兰达几乎一年以后见到了孩子才明真相一样。在闷热的船舱里,铁舱壁不住地震动,蹼轮搅起的淤泥得难闻,梅梅已经记不得子了。过了许多时间,她才看见最后一只蝴蝶在电扇的叶片里丧生,终于意识到里西奥·巴比洛尼亚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挽回的事了。可是梅梅没有忘记自己钟爱的人。她一路上都不断想到他。接着,她和亲骑着骡子经过幻景幢幢的荒漠(奥雷连诺第二寻找世上最美的人时曾在这儿徘徊过),然后沿着印第安人的小径爬上山岗,进一座yin森的城市;这里都是石铺的、陡峭的街道,三十二个钟楼都敲起了丧钟,她俩在一座古老荒弃的宅子里过夜,房间里长満了杂草,菲兰达铺在地上的木板成了她俩的卧铺,菲兰达把早已变成破布的窗帘取下来,铺在光木板上,体一动破布就成了碎片。梅梅已经猜到她们是在哪儿了,因为她睡不着觉,浑战栗,看见一个穿黑的先生从旁走过,这就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圣诞节前夕用铅制的箱子抬到她们家中的那个人。第二天弥撒以后,菲兰达把她带到一座yin暗的房子。梅梅凭她多次听到的亲讲过的修道院(她亲家中曾想在这儿把她亲培养成为王),立即认出了它,知道旅行到了终点。菲兰达在隔壁房间里跟什么人谈话的时候,梅梅就在客厅里等候;客厅里挂着西班牙人主教古老的大幅油画。梅梅冷得发抖,因为他还穿若満是黑小花朵的薄服,yao鞋也给荒原上的冰得翘起来了。她站在客厅中间彩绘玻璃透过来的昏的灯光下面,想着里西奥。巴比洛尼亚;随后,隔壁房间里走出一个很美的修,手里拎着梅梅的箱。她走过梅梅面前的时候,停都没停一下,拉着梅梅的手,说:
“走吧,雷纳塔。”
梅梅抓住修的手,顺从地让她把她带走。菲兰达最后一次看见儿的时候,这姑娘跟上修的脚步,已经到了刚刚关上的修道院铁栅栏另一面。梅梅仍在思念里西奥。巴比洛尼亚——想着他上发出的机油气味,想着他头上的一群蝴蝶——,而且终生都想着他,直到很久以后一个秋天的早晨,她老死在克拉科夫一个yin暗的医院里;她是化名死去的,始终没说什么。
菲兰达是搭乘武装察警保护的列车返回马孔多的。旅途上,她惊异地看出了乘客们紧张的面孔,发现了铁路沿线城镇的军事戒备状态,闻到了山雨yu来风満楼的气息,然而菲兰达并不明这是怎么一回事,回到马孔多之后她才听说,霍。阿卡蒂奥第二正在鼓动香焦园工人罢工。“我们家里就是需要一个无府政主义者嘛,”菲兰达自言自语。两个星期之后,罢工就开始了,没有发生大家担心的悲惨后果。工人们拒绝在星期天收割和运送香蕉,这个要求似乎是十分合理的,就连伊萨贝尔神也表示赞许,认为它是符合圣规的。这次罢工的胜利,犹如随后几个月爆发的罢工,使得霍·阿卡蒂奥第二的苍形象有了光彩,因为人家一贯说他只会让法国ji3充斥整个市镇。就象从前然决定卖掉自己的斗ji2,准备建立毫无意义的航行企业那样,霍。阿卡蒂奥第二现在决定放弃香蕉公司监工的职务,站在工人方面。没过多久,府政就宣称他是际国yin谋集团的走狗,说他破坏社会秩序。在谣言纷纷的一周间,有一天夜晚,在离开秘密会议的路上,他神奇地逃脫了一个陌生人暗中向他she来的四颗手qiang弹子。随后几个月的空气是那么紧张,就连乌苏娜在她黑暗的角落里也感觉到了,她仿佛又处在儿子奥雷连诺上校兜里満“顺势疗法”药丸掩护颠覆活动的那种危险时代。她想跟霍。阿卡蒂奥第二谈谈,让他知道过去的经验教训,可是奥雷连诺第二告诉她说,从他兄弟遭到暗杀的那夜一起,谁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
“跟奥雷连诺上校一模一样,”乌苏娜慨叹一声。“仿佛世上的一切都在循环。”
这些子的惶惶不安并没有使菲兰达受到影响。由于她未经丈夫同意就决定了梅梅的命运,丈夫生气地跟她大吵了一顿,她就不跟外界接触了。奥雷连诺第二威胁她,说他要把儿从修道院里出来——必要时就请察警帮忙——,可是菲兰达给他看了几张纸儿,证明梅梅是自愿进修道院的,其实,梅梅在这些纸儿上签字时,已在铁栅栏里边了,而且象她让亲带她出来一样,她在纸上签个字儿也是无所谓的,奥雷连诺第二內心深处并不相信这种证明是真的,就象他决不相信里西奥。巴比洛尼亚钻进院子是想偷ji2。但是两种解释都帮助他安了心,使他毫不懊悔地回到佩特娜·柯特的翼下,在她家里重新狂huan作乐和大摆酒宴。菲兰达对全镇的恐慌毫不过问,对乌苏娜可怕的预言充耳不闻,加紧实现自己的计划。她写了一封长信给霍。阿卡蒂奥(他很快就成了牧师),说他妹妹雷纳塔患了热病,已经安谧地长眠了。然后,她把阿玛兰塔·乌苏娜jiao给圣索菲娅。德拉佩德照顾,就重新跟没有见过的医生通信,因为这样的通信被梅梅的不幸事故打断了。她首先确定了接受心灵感应术治疗的最后期。可是没有见过的医生回答她说,马孔多的混luan状态还没结束的时候,施行这种手术是轻率的。菲兰达心情急切,消息很不灵通,便在下一封信里向他们说,镇上没有任何混luan,现在一切都怪她狂妄的夫兄极端愚蠢,着mi2地去工会的事儿,就象从前狂热地爱上斗ji2和航行那样。在一个炎热的星期三,她和医生们还没取得一致的意见,就有一个手上挎着小筐子的老修来敲房门。圣索菲娅·德拉佩德把门打开以后,以为这是谁送来的礼物,想从修手中接过雅致的花边餐巾遮住的筐子。可是老修阻止了她,因为人家嘱咐她把筐子秘密地亲自jiao给菲兰达·德卡奥·布恩蒂亚太太。躺在筐子里的是梅梅的儿子。菲兰达往的忏悔神在信里向她说,孩子是两个月前出生的,他们已经给他取名叫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以纪念他的祖,因为他的亲gen本不愿张嘴表示自己的意愿。菲兰达心中痛恨命运的捉,但她还有够的力量在修面前加以遮掩。
“咱们就说是在河上漂来的筐子里发现他的吧,”她微笑着说。
“谁也不会相信这种说法,”修说。
“如果大家相信《圣经》里的说法,”菲兰达回答“我看不出人家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说法。”
为了等候返回的列车,修留在布恩蒂亚家中吃午饭,并且gen据修道院里的嘱咐,再也没有提孩子的事,可是菲兰达把她看做是不受huanying的丑事见证人,就抱怨中世纪的风俗已经过时了,按照那种风俗是要把传递坏消息的人吊死的。于是菲兰达拿定主意,只要修一走,就把婴儿淹死在池里,但她没有这种勇气,只好耐心等待仁慈的上帝让她摆脫这个累赘。
生新的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満周岁的时候,马孔多然又出现了紧张的空气。霍。阿卡蒂奥第二和其他的工会头头是一直处于地下状态的,周末忽然到了镇上,并且在香蕉地区的城镇里组织威示行游。察警只是维持社会秩序。然而,星期夜一间,一伙士兵把工会头头们从chuang上拖了起来,给他们戴上五公斤重的脚镣,投进了省城的监狱。被捕的还有霍·阿卡蒂奥第二和洛伦索。加维兰上校;这个上校参加过墨西哥的命,亡到了马孔多,说他目睹过他的朋友阿特米奥·克鲁斯的英雄壮举。可是不过三个月,他们就获释了。因为谁该支付犯人的伙食费,府政和香蕉公司未能达成协议。食品质量恶劣和劳动条件不好又引起了不満的嘲。此外,工人们抱怨说,他们领到的布是真正的钱,而是临时购货券,只能在香蕉公司的商店里购买弗吉尼亚(注:国美地名)火腿。霍。阿卡蒂奥第二关进监狱,正是因为他揭了临时购货券制度,说它是香蕉公司为果船筹措资金的办法,如果没有商店的买卖,果船就会空空如也地从新奥尔良回到香蕉港。工人们其余的要求是有关生活条件和医务工作的。公司的医生们不给病人诊断,光叫他们在门诊所前面排队,而且护士只给每个病人口里放一粒硫酸铜颜的药丸,不管病人患的是什么病——疟疾、病或者便秘。还有一种普遍的疗法是,孩子们排了几次队,医生们却不给他们呑药丸,而把他们带到自己家里去当做“宾戈*”博赌的“筹码”工人们都极端拥挤地住在快要塌倒的板棚里,工程师们不给他们修建茅房,而是每逢圣诞节在镇上安置若活动厕所,每五十个人使用一个厕所,而且这些工程师还当众表演如何使用厕所,以使它们寿命长久一些。穿黑服的老朽的律师们,从前曾经围着奥雷连诺上校打转,现在却代表香蕉公司的利益,好象耍魔术一样巧妙地驳斥了工人们的控诉。工人们拟了一份一致同意的请愿书,过了很久官方才通知香蕉公司。布劳恩先生刚刚听到请愿书的事,立即把玻璃顶棚的华丽车厢挂在列车上,带着公司中最重要的代表人物悄悄地离开了马孔多。但在下个星期六,工人们在ji3院里找到了其中一个人物,強迫他在请愿书副本上签了字,这个人物是一个ji3同意把他you陷阱的,他还体地跟这个人躺在一起就给抓住了。然而气急败坏的律师们在法庭上证明,这个人跟香蕉公司毫无关系,为了不让任何人怀疑他们的论证,他们要府政把这个人当做骗子关进监狱。随后,工人们抓到了在三等车厢里化名旅行的布劳恩先生本人,強迫他在请愿书的另一副本上签了字。第二天,他就把头发染黑,出现在法官们面前,说一口无可指摘的西班牙语。律师们证明,这并不是亚拉巴马州普拉特维尔城出生的杰克·布劳恩先生——香蕉公司总经理,而是马孔多出生的、无辜的药材商人,名叫达戈贝托·冯卡。嗣后,工人们又想去抓布劳恩先生的时候,律师们在各个共公场所张贴了他的死亡证明书,证明书是由驻外馆使领事和参赞签字的,证明六月九号杰克·布劳恩先生在芝加哥被救火车轧死了。工人们厌恶这种诡辩的胡言,就不理会地方权政,向上级法院提出控诉。可是那里的法学魔术师证明,工人的要求是完全非法的,香蕉公司没有、从来没有、也决不会有任何正式工人,——公司只是偶尔雇佣他们来做些临时xing的工作。所以,弗吉尼亚火腿,神奇药丸以及圣诞节厕所都是无稽之谈,法院裁定并庄严宣布:gen本没有什么工人。
*宾戈,一种博赌,从袋子里取出标有号码的牌子,放在手中纸板上的相同号码上,谁先摆満纸板号码,谁就获胜。
大罢工爆发了。种植园的工作停顿下来,香蕉在树上烂掉,一百二十节车厢的列车凝然不动地停在铁道侧线上。城乡到处都是业失工人。土耳其人街上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星期六,在雅各旅馆的台球房里,球台旁边昼夜都拥聚着人,轮上场玩耍。军队奉命恢复社会秩序的消息宣布那一天,霍。阿卡蒂奥第二正在台球房里。他虽没有预见才能,但把这个消息看做是死亡的预兆,从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让他去看行刑的那个遥远的早晨起,他就在等候这种死亡。但是,凶兆并没有使他失去自己固有的坚忍神。他拿球杆一碰台球,如愿地击中了两个球。过了片刻,街上的鼓声、喇叭声、叫喊声和奔跑声都向他说明,不仅台球游戏,而且从那天黎明看了行刑以后自己玩的沉默和孤独的“游戏”全都结束了。于是他走上街头,便看见了他们。在街上经过的有三个团的士兵,他们在鼓声下整齐地行进,把大地都震动了。这是明亮的晌午,空气中充満了这条多头巨龙吐出的气。士兵们都很矮壮、耝犷。他们上发出马汗气味和yang光晒软的rou2的味儿,在他们上可以感到山地人默不作声的,不可战胜的大无畏神。尽管他们在霍。阿。阿卡蒂奥第二面前走过了整整一个小时,然而可以认为这不过是几个班,他们都在兜着圈儿走,他们彼此相似,仿佛是一个亲养的儿子。他们同样显得呆头呆脑,带着沉重的背包和壶,扛着揷上刀的可聇的步qiang,患着盲目服从的巴腺鼠疫症,怀着荣誉感。乌苏娜从晦暗的chuang上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就举起双手合成十字。圣索菲娅·德拉佩德俯在刚刚熨完的绣花桌布上愣了片刻,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霍·阿卡蒂奥第二,而他却站在雅各旅馆门口,不动声地望着最后一些士兵走过。
gen据戒严令,军队应当在争执中起到仲裁者的作用,决不能在争执者之间当和事佬。士兵们耀武扬威地经过马孔多之后,就架起了qiang支,开始收割香蕉,装上列车运走了。至今还在静待的工人们,进了树林,仅用大砍刀武装起来,展开了反对工贼的斗争。他们烧焚公司的庄园和商店,拆毁铁路路基,阻挠用机qiang开辟道路的列车通行,割断电话线和电报线。灌溉渠里的被染红了。安然无恙地呆在“电气化养ji2场”里的布劳恩先生,在士兵们保护下,带着自己的和同国人的家眷逃出了马孔多,给送到了全安地点。正当事态将要发展成为力量悬殊的、腥的內战时,府政号召工人们在马孔多集中起来。号召书声称,省城的军政首脑将在下星期蔽临镇上,调解冲。
星期五清早聚集在车站上的人群中,也有霍·阿卡蒂奥第二。前一天,他参加了工会头头们的会议,会上指示他和加维兰上校混在群众中间,gen据情况引导他们的行动。霍·阿卡蒂奥第二觉得不大自在:因为军队在车站广场周围架起了机qiang,香蕉公司的、铁栅栏围着的小镇也用大炮保护起来;他一发现这个情况,总是觉得嘴里有一种苦咸味儿。约莫中午十二点钟,三千多人——工人、妇和儿童——为了等候还没到达的列车,拥満了车站前面的广场,聚集在邻近的街道上,街道是由士兵们用机qiang封锁住的。起初,这更象是节的游艺会。从土耳其人街上,搬来了出售食品饮料的摊子,人们神抖擞地忍受着令人困倦的等待和灼热的太yang。三点钟之前有人传说,载着府政员官的列车最早明天才能到达。疲乏的群众失望地叹了叹气。车站房屋顶上有四ting机qiang的qiang口对准人群,一名中尉爬上屋顶,让大家肃静。霍·阿卡蒂奥第二边站着一个脚的胖人,还有两个大约四岁和七岁的孩子。她牵着小的一个,要求她不认识的霍·阿卡蒂奥第二抱起另一个,让这孩子能够听得清楚一些。霍·阿卡蒂奥第二把孩子放在自己肩上。多年以后,这个孩子还向大家说(虽然谁也不相信他的话),中尉用扩音喇叭宣读了省城军政首脑的第四号命令。命令是由卡洛斯·柯特斯·伐加斯将军和他的秘书恩里克·加西亚·伊萨扎少校签署的,在八十个字的三条命令里,把罢工者说成是“一伙強盗”授命军队不惜弹子,打死他们。
命令引起了震耳yu聋的议抗声,可是一名上尉立即代替了屋顶上的中尉,挥着扩音喇叭表示他想讲话。人群又安静了。
“士们和先生们,”上尉低声、缓和地说,显得有点困倦。“限你们五分钟离开。”
唿哨声和喊叫声庒倒了宣布时限开始的喇叭声,谁也没动。
“五分钟过了,”上尉用同样的声调说。“再过一分钟就开qiang啦。”
霍·阿卡蒂奥第二浑冷汗,放下孩子,把他jiao给他亲。“这帮坏蛋要开qiang啦,”她嘟哝地说。霍·阿卡蒂奥第二来不及回答,因为他立刻听出了加维兰上校嘶哑的嗓音,上校象回音似的大声重复了人所说的话,时刻紧急,周围静得出奇,霍。阿卡蒂奥第二象喝醉了酒似的,但他相信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挪动在死神凝视下岿然不动的群众,就踮起脚尖,越过前面的头顶,平生第一次提嗓门叫道:
“杂种!你们趁早滚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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